紫色雞尾草 Lavender Cocktail

我張開雙臂 任由你的利刀狠狠地刺進我的心臟
你眼鏡裡的溫柔 是真正的善良 還是邪惡的前奏？

“夏芝對別人所送的所有禮物均是厭棄，不是批評不夠實用、就是批評不夠美觀。那是因為夏芝無法明白和體諒送禮人的心情。”這是來自冰點續集的。父親啟造用嬌生慣養的妻子跟乖巧的女兒陽子做比較，發現前者收到禮物的時候總是不滿的，而後者卻會滿心感激。雖然這並不是續集裡面的主題，但這一段深入我心。“明白和體諒送禮人的心情”，是只有夏芝做不到的事情嗎？其實擁有這樣的想法，容易嗎？明明是一編故事，卻簡單地令我反思，是冰點那麼偉大的原因。

我在想，到底我能不能夠站在送禮人的角度去想。我這麼多年來，收到的禮物多不勝數，在生日和聖誕節的時候，禮物多得可以疊起來。收禮，漸漸變成一樣必然的事情，成為一個習慣。慢慢我都只感到拆開包裝紙的興奮，卻忘記了感恩。可笑的，我們人類都是本末倒置的。我們應該為收到的任何一樣禮物而感到高興、並衷心感謝；不過，現實中，過於幸福的我們，卻會為收到不合適的禮物、或親友忘記了送禮而感到落寞。或許我就是那些被寵壞了的孩子，生長於物質太豐盛的環境，從來也不懂得滿足。我想，不只我自己是那樣愚蠢又自私吧？那一刻不期然感到的失望，現在想起卻是慚愧。想要更多更好，是本能的慾望，其實多麼醜惡。

“這很不公平......”大概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一句話。我從小就喜歡比較；說這是天枰座的特點，大可能是自我安慰的藉口而已。自我懂得分辨兩樣物品的不同，我就開始不斷留意人家跟自己的分別，嘴裡總是嚷著“不公平”甚麼的。小桔比我高一點（她大我幾歲怎可能比我矮）、盤子上的冰淇淋多一點、同學的頭髮長一點、隔班的老師笑容燦爛一點、別的學校放學早一點......在我單純卻掘強的腦袋裡，世界永遠是充滿不公，而受委屈的一定是自己。到了現在，“不公平”這三個字已經甚少出自我口中，多說幾遍也會感到慚愧。或許是做功課發呆的次數多了、晚上失眠的時間長了，古怪的念頭和莫名奇妙的思緒都會鑽進腦袋裡－這樣我明白了這個世界是充滿不公，幸運地（同樣不幸地），不是圍繞我自己。

如果我多看Downtown Abbey那樣的貴族電視劇、多研究報紙上的豪宅廣告，我或許可以細數到底自己有那麼多處比不上人。可是只要看看慈善團體寄來的宣傳單張，一般人即使立刻丟掉，心裡也一樣清楚我們沒有資格大喊不公平嗎？當然在抱怨工作量太大的時候，我甚麼也會說出口，卻不會衷心地認為整個世界都辜負我了。一直以來賺人熱淚的悲傷故事看太多了、家中長輩和老師長篇大論的訓話也聽太多，不可能不知道每個人的命運和待遇差別甚遠。不過，有時候我們都忘了：抱怨母親只買新鞋子給弟弟時，我們忘了有人從小到大也在穿同一雙破布鞋；因為沒有得到加薪而大發脾氣時，我們忘了有人因為性別或種族而遭拒絕或解雇，連最低時薪的散工也找不到。還有更多活在貧窮線以下的人、被拐賣作非法奴隸的農村孩子、幾個世紀以來備受歧視的猶太人和吉卜賽人。不只是人類，別忘了生出來只為了被屠宰的豬隻、因為樹林被毀而面臨絕種的野生動植物，甚至是在路邊被任意踩踏的小草和野花。我還可以一直列下去，名單圍繞幾個地球也不會夠長。為何聽不見他們天天在大嚷不公平？即使他們真的有，也是情有可原的。而我，不過是一個被寵壞的小孩，無法理解這個世界並非一座枰。

宿舍裡一個房間，牆上有一幅世界地圖。每一次走進那個房間的時候，我都會情不自禁的用手指勾畫出我曾踏足的國家：中國、台灣、日本、韓國、馬來西亞、泰國、澳洲、英國、法國、意大利、加拿大和一小點的美國。當我的手指穿越了地圖的左右方，我的心裡就會漾起滿足感。可是，當我退後兩步再看一次那些隱形的記號，就發現它們只佔據倘大的地圖的一小部份。這時候，小小的滿足感就會換成無以名狀的悲傷。在一個人的生命裡，總是有一些夢想，是無論自己或任何人都清楚是無法達成的。而我的遺憾，就是無法走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即使我未來會環遊世界，也沒有可能走進每一個國家，遊遍每一個城市，探訪每一個村落，認識每一個人。小如螞蟻的人類，怎麼可能擁有一個世界？

然而自小以來，我就喜歡旅遊。我還沒有自大的認為個人遊歷能夠改變一整個世界。我只是單純的喜歡踏上飛機那一刻，漸漸的飛進雲海；我喜歡在陌生的街道裡亂逛，做最遊客也最像瘋子的行為；我喜歡用相機拍下看見的每一處風景，未來的時候能夠意義回味；我也喜歡將冒險精神用在嘗試古怪的異國料理。去旅行，最簡單的原因，是想自由。彷彿離開了繁忙的生活，就變成衝破鐵籠的小鳥：明明每一趟旅程都那麼短暫，可是那數天好像替身心充電了。由收拾行李那一刻，我就感到綑綁自己的麻繩慢慢鬆開，被勒得通紅的脖子得以暢順地呼吸。我要看見。我的直覺總是告訴我，在走過萬里路以後，世界就會變得更加廣闊，我從無知的井底之蛙蛻變成視野遼闊的老鷹。

“要如何製造替身 死心時微笑還會活生生” “複製我的人 複製不了靈魂”

複製人、複製人。自從多莉（Dolly）出現了以後，複製人就變成了辯論和演講裡最尋常的題目。感覺上，複製生物明明是科學中一個很大的進步，卻總是被人咒罵、厭棄。大部分人對複製人的反應都是“很噁心”。如果有一天在街上看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感覺會怎樣？我不是雙胞胎孩子，沒有跟自己那麼相像的人。小桔跟我的年齡相差甚遠，而且外貌不相像。我實在是無法相像有一個人跟自己一模一樣，無論是外貌、智商、體能都沒有差別。

我討厭做自我介紹。握手後報上名字、粗略的解釋家庭狀況－是不可能這樣認識一個人的，至少不是我。其實我的名字又是甚麼意義？朱麗葉也說：不是手、也不是腳。有時候，我會想，為和我是被稱呼這個名字的人呢？我的意思是，冥想（白日夢）了一會兒以後，我總覺得這不是我的名字。我不是那個被標籤的人偶，而是一個漂浮空氣中的靈魂。我冷眼看這個世界，正如是看石頭上的小螞蟻。
然而是甚麼做成我的？如果我不是長在香港的一個小康之家，而是肯亞的一條小村落、或是在西藏一個寺廟裡成長的小孩，甚至是含著銀鑰匙出生的公主；那麼我還會擁有一樣的性格嗎？我還會是這麼多愁善感，這麼饞嘴，這麼不合群嗎？我是孩子們首先學的字之一，可是未好好了解這個字，我們都長大了、衰老了、死掉了。

大家都喜歡說，小孩子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我有時候想反駁說，孩子的世界不是黑白色的，而是充滿色彩的－－不過這又離題了。）現在回想起來，小時候很少會陷入沒有盡頭的思緒中。至少不會因為一個很自己生活沒有直接關係的東西而煩惱好久。當然，我已經沒有辦法記起自己小時候的想法。但，以我的性格來說，我一直很喜歡界線。就如小時候我不喜歡把不同飯菜放在一起；或像現在，我也努力的把英國的生活、香港的舊朋友和家庭生活分開。我喜歡東西整整齊齊的待在自己的地方，每件事也有屬於它的小專櫃。然後繼續成長下去，明確的界線漸漸變得模糊。明明是一樣的顏色，不過現在都混在一起了，看不見用黑色墨水筆勾畫的線條。對和錯、真實和虛假、漂亮與醜陋......

接著，我又在想，到底是甚麼劃了那些界線。從甚麼時候，我們開始認定政府官員都會貪錢、頂尖學子都不懂享受生活、殺人犯一定是冷血的，和類似的想法。為何外國人就是外向，中國人就是讀書好？為何男生的數學好，女生的文科好？為何參加選美不應該繼續進行，父母強逼孩子參加鋼琴比賽是值得鼓勵？這個世界有很多很多的規矩，也有很多條界線。本來它們的存在是不清楚的，因為世界不是一張填寫勾或叉的表格。然而，總有人刻意去維持這些界限。我不能說他們是錯的，因為如果我們真的活在一個黑白分明的社會，生活會簡單多了。可是，現實不可能這樣簡單，不能二選一，也不能全選。

有時候，我真的無法理解自己。這包括為何我決心要減肥。對很多人來說，這個字可能從來沒有出現過在腦海中；對有些人，可能間中想過，很快後又忘記了；對一部分人，卻是終生的目標。到底為甚麼？當不少女人對著磅皺眉時，社會卻鼓吹著不瘦身也是美。人家問我到底是不是在減肥的時候，我也會由於該不該說“是”，還是搖頭說自己只是不喜歡吃甜品（好假）和紅肉（老實說我真的比較愛吃魚）而已。因為我說前者的話，大家總會一味說我沒有這個必要。尤其是很多男性，他們總是無法理解為何女生那麼在意自己的身形。

我每天也會照鏡子，經過玻璃門的時候、脫光衣服準備走進浴缸的時候。我是一個普通的女生，看見飽睡後消失的黑眼圈，嘴角會上揚；看見礙眼的小腹，便會生氣、不快。不是說瘦得像那些厭食的名模才是美，可是，誰不想鏡子裡映照出一個完美的身體？我們都不過是像漂亮一點而已，絕對不是精神有問題啊！當然漂亮有很多不同的定義，可如果沒有天生麗質，沒有過人的氣質，更沒有與眾不同的特點，“漂亮一點”都只能是瘦削一點，或有多些曲線。瘦不等於美，可是瘦一點也許能夠改變一個人，尤其是自信。能夠穿上舊衣服、比堅尼和買了不敢穿的裙子，是不少女性的大滿足。

有時候我會想，怎麼這個世界那麼大，距離這麼遠。我喜歡上地理課，更喜歡對著世界地圖發呆。倘大的世界縮小成一張平面圖，是多麼的不可思議。看著地圖的感覺永遠是不真實的，甚至難以相信自己身處在地圖上、比蚊子要小的地方裡。我用手指觸摸那些我踏出過的地方，頓時發現自己是一直不折不扣的井底之蛙。這個浩瀚的世界裡，我只曾逗留在數個地方。無論我讀多少年的地理，也沒辦法學完整個世界的事情。即使我全學懂了，也無法走遍世界每個角落，經歷不同的生活，感受各樣的文化。我覺得很可惜、不甘，也討厭自己的狹窄的視野和知識。可說是溫室小花的我，看見在第三世界生活的人的照片時，一樣會有不真實的感覺。從來沒怎麼熬過苦的我，怎可能感受到當地人的生活？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樣，雖說滿心同情，卻不可能真真切切的了解他們的喜與悲。這個事實，其實真的很可悲，不是

在街上走路的時候，很多很多的人跟我們不過是刷身而過。或許那一刻你留意到她漂亮的臉孔、或他走路的姿態，但過了一瞬間，我們已經忘了。我忽然想起我喜歡的一本小說裡的一段話（我自己詮釋的大概意思）：“你記得好友的臉孔嗎？你或許以為自己清楚記得，可是回想時，他的模樣卻是那麼模糊。”所以，連親友的臉也難以記得的我們，怎可能記得街上遇見的路人？有太多太多的人，我們曾經相遇，卻又很快淡忘。在人生道路上，有無數條平行線，也有很多只交叉一次的路－－只此一次，以後永不相遇。佛曰：“前生五百次回眸，換來今生一次刷肩。”這句話剛好說進重點，準確但可悲。70億人口裡，我們能和多少人刷肩？能和多少人相遇相識？每次相遇都是緣份，必須珍惜，這些都是老生常談，不過事實正是如此。

這近子國民教育的事弄得鬧哄哄，連日來的facebook主頁都充滿著不同好友對此事的感想。不同年齡層的人也盡力表達心中所想，當中更有不少參與實際行動。身在英國的我當然沒有親身參與反對洗腦的活動，看著大家滿腔熱誠，自愧不如。不過，我在想，即使我在香港，也未必有如此決心和耐力。我自小也有看新聞和報紙，所以也不是對時事毫不關心。可是，我一直採取一種被動的狀態，一來是因為我懶惰，二來是因為我從來沒有那種改變社會、對抗邪惡的熱誠。當然，我從來不是一個主動的人，也是一個頗自私的人。

沒有機會接受國民教育的我，或許沒有必要像小學生家長那麼激動和有恆心。可是作為一個香港人，我會幽幽地問到：真的有必要嗎？國民教育，讓香港小孩從小接受一套沒有實際需要、有偏見、甚至接近扭曲事實的教育。我不是不愛國的一個人，但我實在無法了解這個舉動。對，香港人喜歡民主自由、政治自由、談論自由、集會自由，不過我們都不是“賣國賊”。爭取權利，不是叛國的表現，只是在保護自己、保護國民／市民。就算我們較喜歡自稱“香港人”，大部分市民也會認同自己的中國血統。例如，看奧運比賽時，大家會為夢之隊打氣，也會為劉翔的失敗而哭。即便不認同簡體字，我們依然深愛中國語文。為何要為這樣的我們編排一套無謂的教育？看看街上的孩子－國民教育還未定下來以前，他們都是愛過的小孩子－聽見國歌會哼唱起來，參加升旗禮。難道他們不讓領導人滿意？還想要怎樣啦？

奧運終究還是完結了，我都沒有看閉幕禮，除了因為不想凌晨爬起床，對這種大型表演也沒有特別興趣。雖然如此，我還是很喜歡看奧運的。我從來不是運動性，卻對奧運有特別的情感，或許因為它是四年一度的盛事吧。（我總是喜歡對有紀念價值、只有一次的東西或事情）當然我沒有那麼多時間看每一場比賽，但今年總算能看到喜歡的項目。而是今年，我喝彩的同時，也想到不同的東西。

奧運給我的感覺並不真實，就像是一場表演或虛構的劇集。電視上的運動員是像一隻隻鬥雞，下賭注的就是全國人民。大家一邊圍著觀看雞隻的比試，一邊大聲喝彩，卻好好體恤遍體鱗傷的他們。我們都希望國家運動員能贏得比賽，輸了甚至會低咒他們。我看馬拉松游泳的時候，港隊的女代表的排名不過是二十左右。我不經意地埋怨著時，有誰提醒我：她不是比賽的最後一名，而是世界上排名二十的人。在全球七十億人口裡的二十，是多麼厲害的事！換一個角度想，其實他們都好厲害。能夠躋身奧運的，肯定是精英中的精英，為一場比賽不知花了多少時間和血汗，犧牲的是家庭、青春還有很多很多寶貴的事。橫躺在沙發上看比賽的我們，有甚麼權利去評論一個運動員？

雨聲淅瀝淅瀝的，反反覆覆的，一點兒也不清脆。夏天的九時，早應該是陽光明媚了。在雨傘和雨傘中看見的天空是灰色的，一線希望也沒有。這樣看上去，雨好像永遠不會停。我撐著傘，看著流動的人群，一直等著。

中環，作為香港的市中心，總是那麼的熙來攘往。早上九時，更是特別忙碌。穿整齊西裝的男人在談著電話，因為忙於談可能談不成的生意而撞倒手提Gucci手袋的女性，被狠狠瞪了一眼。提著Starbucks外賣袋的中年女人和身穿便服、正緩步走進西式咖啡店的老外刷身而過，以各自的方式和速度來吸取一天所需要的咖啡因。戴廉價領帶的年青男性一臉稚氣，不斷看表的他快趕不及面試了，卻無法穿過擁擠人群，唯有耐住脾氣等待。每個人還是匆匆地走過，哪到底是有甚麼令雨景中的中環特別不同？套裝外不搭調的風衣？溼透的襪子和鞋頭？濕漉漉的頭髮？還是一把又一把的雨傘？

我喜歡去咖啡店。走進店裡以後，坐在玻璃牆前，整個城市就會變成另一種樣貌。自己悠閒地呷著咖啡，望見出面的行人匆匆走過，心情就頓然變得喜悅和平和。喝杯咖啡也好，吃件蛋糕也好，和朋友聊天甚至呆坐著都好，咖啡店總是最理想的地點。我喜歡的咖啡店，是日式風格的那種。（都說我太喜歡日本文化了）白色或米色的牆壁上掛著可愛但不俗氣的裝飾和寫著菜式的黑板，木桌子和椅子感覺樸素；戴著格子頭巾的侍應生會微笑著說歡迎光臨，老闆娘跟熟客隨意地談著天；室內播放輕快的爵士音樂，年青的女性客人的笑聲也不會太吵耳。除了咖啡、紅茶和果汁外，在咖啡店裡也能吃到蛋糕、意粉和咖哩飯。這是我夢想能夠閒著度過一天假期的地方。一本小說和紙筆已經足夠了。

和不少女生，開一間自己的咖啡店是我的夢想（之一）。我還很有野心地想要在咖啡店裡兼賣我喜歡的冰淇淋和雪芭。當然，我不認為這個夢想有可能實現。對我是很喜歡泡在咖啡店，但開業又是完全另一件事。我完全沒有生意頭腦，也不喜歡迎合他人的口味，所以咖啡店肯定無法賺錢。更重要的是，我根本不會沖咖啡，也不會做料理或做蛋糕，如何開咖啡店呢？我想我還是好好發白日夢好了。

我記憶中只參加過一個喪禮。那年我六年級，某天放學後母親告訴我曾祖母去世的消息，過幾天就是她的葬禮。雖然我們之前都見過好幾次，可是她早已入了老人院，根本沒怎麼交流過。所以當天，我沒有太傷心，要流淚甚麼的。當然悲傷的氣氛很濃厚，十一歲的我能做的只是保持安靜，不要給大家添亂而已。現在想起還是沒有特別感覺，因為和曾祖母實在太不熟稔了。過後幾年當然也有別的親屬去世，但因為太疏遠的關係或我剛巧不在港，都沒有再參加過其他的喪禮了。所以總括來說，我接觸死亡的經歷是很少。

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會注意到身邊漸漸逝去的靈魂。生命中，總有很多人是漸漸踏出我們的軌道，但死亡是截然不同的。死了，就沒法想像重遇，沒法安慰自己對方過得多好。可是，沒有確確實實的經歷過最親的人去世的我，實在無法真正了解那種悲慟。不是人人也像我這麼幸運的。

現在的科技越來越發達，手機、電腦、apps、skype、iPad、facebook等等全走進了我們的字典裡。這些時候，辯論老師就多想了一個題目：到底科技對溝通有甚麼影響？老一輩的人總希望我們回答科技令我們的溝通能力退化，不會與人交談、只會沈迷於電子世界等等。這我不會反對，因為實際上，現在有很多人太習慣與電子儀器溝通了，面對真人的時候卻舌頭打結、一臉尷尬。

但是如果沒有了科技，我們的關係會怎麼樣？對於我們這些留學生來說，科技是必須的。離開了家鄉、與親友分別，電話、skype、facebook等是絕好的聯絡工具。在以前，你只能寫信回家，打電話也可能是一週、一月一次，而且為了省錢必須說得很快。但是，一月一通的郵件能保持怎樣的關係？家人或許沒有問題，但朋友之間就未必可行，畢竟你不可能寫信給所有認識的好友啊。在李白、杜甫他們的年代，即是多年不見面仍能維持著知己的關係；可惜在現代，認識朋友的機會太多了。久不聯絡，對方已經有了完全不同的生活圈子，朋友和喜好完全改變，當日的金蘭姐妹變成點頭朋友。這時候，你唯有無奈歎息。只有間中跟朋友facebook chat一下，用電郵來往交談，才能僅僅維持丁點關係。

一直以來也想組樂隊，不一定是rock band，不一定要成名，純粹是想和幾個好友一起玩音樂。我們這個年紀很多人也想學吉他，有人是覺得酷，有人是覺得好聽，而我只是想組樂團。（當然樂團還有鼓手，不過吉他可以自彈自唱，鼓手不能。而鍵盤手更是不可能，小時候學習鋼琴也快讓我哭了。而且還是跟大眾想法一樣，吉他酷嘛！）

我覺得樂團是很青春的事。只有年輕時才會願意花時間，在荒廢的倉庫、課室、甚至樓梯轉角，隨便地彈著唱著。長大了就沒有空，難以找到共同志趣的人。大家多了煩惱，要想工作、錢、職場關係、婚姻，哪裡會單純地享受玩音樂的樂趣呢？少年時，一把吉他，一個drum set，一把嗓子，一首曲子，是不少成年人美好甜蜜的回憶。

我看著魚缸裡的金魚，定了神。圓形的魚缸不大，裡面只有一條金魚：它身體是白色帶橙色花紋的，頭頂有一個橙色、花冠形狀的頭瘤。金魚的肚子漲鼓鼓，頭冠小巧可愛，尾巴的魚鰭成半透明的。在清澈的水中，金魚愉快地游著，體態輕盈優美，尾巴跟著水波飄動。它一直來回游動，從不停下來。它大大的眼睛總是看著我，好像跟我說：“我游得漂亮吧。”

我可以看金魚看好久好久，看金魚游動，看水草如何搖擺，看水面的波紋，看陽光曬在玻璃石上。我一邊看，一邊思考。

人類是很奇怪的一種動物。我們比任何動物也需要和倚賴感情，無論是友情、親情、愛情也好。我們需要不同的關係去彌補心靈上的空虛。動物未必需要一段特別的感情，很多時牠們建立關係只是用於求偶和生孩子。牠們不會被一段感情綑綁，不會有無謂的婚姻制度。喜歡就一起生活，不喜歡就分開，灑脫、爽快。單親父母是常見的事，牠們也毫無怨言。但是人類不同，我們不可以完全獨個兒生活。有時候，我們會為了一個人一見傾心，願意放低自尊換來伊人一笑、寧願犧牲一切也要和愛人一起。

但是，我們的感情，比玻璃還要脆弱。當初可能投入百分百的真心，最後可能剩下0％的感覺。就是，在不經不覺中，我們不愛了。不需要原因，不必是誰劈腿、誰變心。我們或許會非常傷心，或許會冷淡面對，但大家總會感歎一段逝去的愛。愛得轟轟烈烈，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不可悲嗎？有些感情是一條康莊大道，走到看不見的未來；有些是臨終的崎嶇小道，無論如何難走也不會完結；有些則是一條分叉路，不分開走的話不會知道哪是該走的路。

思念是。

思念是一種病。思念跟癌症一樣，一早藏在細胞裡面。一旦腫瘤破裂，思念蜂擁而出、走偏全身。皮膚、器官、神經、入骨，身體沒有一個部份感覺不到思念。思念這種病，既不能抵禦，也不能治療。多吃維他命和蔬果可以令身體更加強壯；病菌入侵的時候，身體各方面變成不同屏障，即使進入體內，白血球還能殺死細菌；儘管得病，我們還有止痛藥、消炎藥、退燒藥、止瀉藥等等，讓我們儘快康復。但是思念病發作的時候，我們甚麼也不能做，唯一是祈求時間。時間能夠讓思念惡化，也能令思念變淡。

給每一個愛我、我愛、相識、熟稔、路過的人。

嗯，又是除夕夜了。過了幾小時，2011不再，而是2012了。2012，比起其他年份，出現率和話題性更多，還不是因為2012末日傳言。我從來不是超現實派的，所以末日傳言我不敢不信。我實在不能想像自己在世界末日那一天會做甚麼。擁抱家人痛哭？吃一頓最後晚餐？約朋友出去？如果，世界末日真的在明年十二月，那麼我們剩下的時間就只有三百幾十天。幾百天算不上多，不過又不是甚麼也做不到。還有足夠時間結束與母親的冷戰、談一場戀愛、去去旅行、多交幾個閨中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