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俄國・Day 3 （2）－紫色雞尾草 Lavender Cocktail

（續）

在克里姆林宮的對面，有一大型地下商場。跟外觀及內部皆裝修華麗的GUM不同，這個地下商場並不算漂亮，樓底頗低，商鋪又小又密。這裡有點像香港市區那些充滿不知名品牌的小商場，唯獨此處的店鋪包括國際知名的品牌，如Lacoste、Ugg、Victoria's Secret。人不可貌相，商場也不能小看呢。這邊的人流肯定比賣高檔貨品的GUM多幾倍，左右所見的除了遊客也有不少本地人。那是因為商場裡也有很多俄羅斯本地品牌，有部份店子是廉價又實用的時裝（好像香港的Bossini、Baleno）；另外最底層有一個美食廣場。這兒當然少不了美式連鎖快餐－看來近十多二十年的變化極大，半個世紀以前的敵人現正徹底侵略了俄國都市人的生活。我自己吃了Blini，俄羅斯薄餅（有點像法式的可麗餅），裡面裹著椰菜和蛋碎，另喝了一碗魚湯。

飯後，我們參觀了由前英國人俱樂部改裝而成的現代歷史博物館。這個博物館的收藏亮頗豐富，展覽由Alexander II（末代沙皇的祖父）開始介紹，由對上一位總統Yeltsin結束。當然博物館裡面的文物也是那些：海報、畫作、報紙、文件，偶爾還有雕像。對我來說，最有趣的是小速寫。在每一個時代，總有人忽然停下來，觀察了眼前的景物，然後簡單畫下某些生活片段。他們也學很普通，不是素描甚麼重要的場面，沒有驚艷的用色，卻往往是最寫實的。它們多是平民百姓的作品，沒有政治監控，卻活在天天替換、永遠不饒人的政治鬥爭的影響中，所以諷刺的意味濃厚。在政府推行War Communism（1918－21年的俄國內戰，列寧嘗試推行共產主義，如以糧食卡代替金錢等）的展覽中，我看見幾個瘦骨嶙峋的男孩的照片。他們不過十餘歲或更年幼，四肢如火柴、肚子則如皮球般鼓脹。這樣的照片，並非罕見：經常在報紙裡、宣傳單張裡，我們都看見非洲難民孩子的照片。他們瘦弱得不似人形，眼睛圓圓的瞪著你，不知是求助的眼神或是絕望。博物館裡，是近一百年前的情形；但到了今天，同樣的狀況還是重複著。即使始作俑者不是同一個人（也不一定能把責任統統推卸在一個特別如希特拉那樣的人身上），但同樣地，戰爭是飢荒不可忽視的主因。未來會改變嗎？館內亦藏有幾幅二十年代的油畫，畫的是節慶的場面。在裝飾簡陋的房子裡，一對年輕夫婦在微笑，手上繫了紅色絲帶，窗外有幾枝紅旗揮動著。在另一幅畫，陽光曬進光線不足的工廠，幾十個工人正在勤快低工作。為了鞭打生活中簡單的快樂，這些畫作多使用明亮的色彩。很多人相信這不過是政府的吹擂、宣傳－現實是怎樣，你我也無法得知。另外，我們看見一個模範政府官員辦公室。桌面上是斯大林的頭像；對，單單奉命行事是不夠的，作為官員還需要時刻仰望偉大的領袖，適當時候感恩、敬仰。現代人眼裡匪夷所思的，那個年代平凡不過。正如你我沈迷偶像，單是凝望喜歡的歌星已經歡喜不已。斯大林以後，這些無謂的崇拜停止了嗎？不說崇拜了，說平民：斯大林以後，人們的生活有好轉嗎？我不敢說。政治迫害從來不會停止，另外八十年代經濟轉差，“五年計劃”等等不切實際的方案倒是導致生活必需品供不應求。蘇聯瓦解以後，有沒有保證真正的自由和解放？十多年後的今天呢？

我們回到Arbat Street吃晚飯。Hard Rock Cafe是美國連鎖餐廳（我們竟然在俄羅斯找到這麼充滿美國風情的餐廳！），裡面有現場音樂表演，牆上有很多搖滾樂隊的照片和有關物品。飯後，我們遊覽莫斯科的地下鐵－當地人最引以為傲的交通工具。地鐵的歷史悠久，斯大林時期興建的，因此算是殘舊。每一個地鐵站的裝修都獨一無二，不少更反映了當年的政治情形。其中一個地鐵站是以烏克蘭首都命名，月台上的畫都是該國的人民和慶典。沙皇年代和共產黨執政時期，很多周邊的國家（如愛沙尼亞、羅馬尼亞）都屬於俄羅斯的國土，聽命於聖彼得堡或俄羅斯的領導人。那麼為何只有烏克蘭有這般待遇，竟然有一個地鐵站是因該國命名？因為在1933年的大整肅時期，赫魯曉夫負責策劃烏克蘭地區的政治迫害。他在1956年上台以後致力推翻斯大林主義（Destalinasation），同時極力嘗試讓眾人忘掉他自己做過的殘忍事跡，所以用一個地鐵站（及其他優先待遇）來封住烏克蘭人的嘴巴。紅場那個地鐵站叫革命站，月台中央擺了四十多個雕像，每一個都代表俄羅斯的各種行業，寓意著全民參與和支持革命。其中一個革命份子的雕像旁邊有一隻夠。莫斯科的都市傳說是，摸摸這隻狗兒就會帶來好運。我倒是忙著拍照沒有摸到，但轉身看到幾個本地人經過的時候，自然不過的摸了摸。好有趣！人們不能夠證實這些迷信、傳說的真偽，可是我們寧願相信這些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是智慧而不是無知。我不信“信則有，不信則無”這句話，總覺得或許有某種神祕力量存在，做對了某樣事情就能得到某種遭遇。當然不是所有傳說都是真的，可是我覺得不能因為一個人相信與否就決定它的真偽。不過，最重要的是我們都在相信不同的東西，世界才會如萬花筒一般。

夜晚的紅場特別美麗，是因為GUM亮了燈飾。不過是十月中，這兒已經有些少聖誕氣氛。人少了一點，但仍見不少跟我們一樣的遊客。夜晚，輪廓和色彩都模糊了，最突出的還是燈光，燃起了城市的媚態，點起了我們心中的喜樂。回到旅遊巴上，我們繼續欣賞這個大城市的夜景。連較為古老的建築外牆也亮了燈，有紅有藍有綠等等。有時候，燈飾和建築的風格完全不合襯，有時候則融在一起互相映襯。再怎樣都好，這些已經成為莫斯科的一部分，午夜之前沒有人捨得合眼。停在新聖女修道院的湖泊前，遙望燈光燦爛的另一邊，我的心境平靜如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