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
午後我們參觀了政治歷史博物館。要講歷史,這裡說的跟莫斯科的現代歷史博物館恐怕也差不多。這裡最特別的是某個露台:1917年,列寧曾經在那裡作演講,向大街上蜂擁的民眾宣布俄國革命的開始。那一年他從德國回來俄羅斯以後,暫住在這一座前芭蕾舞蹈員的大宅。他本人和妻子的辦公室至今仍然保持原貌。參觀這房間和露台的時候我們都不清楚能不能夠拍照,也不敢擅自攝影 - 俄羅斯的警衛可是很可怕的。我們離開該層的時候時,博物院裡的嚮導小姐才說可以拍照。我們每個人都嘆聲的惋惜不已。那可是列寧站過、演說過的地方呢!真的是那一個地方呀!我們怎能沒有留下任何紀念呢?雖然我們都不是共產黨的支持者,也沒有把列寧當為偶像,可是在那個地方有一個人說了驚動全世界的話並做出改變現代歷史的決定呢!因為自己永遠都不會站在那個位置,既不是露台上口沫橫飛的領袖,也不是站在路邊側耳傾聽的平民,所以更想要留住一則影響來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忘記。在博物館的另一邊,我們可看見19世紀到今年的政治歷史的各樣證據。其中我們看見模範的communal flats:幾個家庭共享浴室和小至5平方米的廚房,因此經常起爭執。看著這些聽似艱難當年卻平凡不過的普通人生活,我也沒有特別感覺。又不是第一天有人提醒我們,我們現在很幸福。令我極為驚訝的是現時,聖彼得堡的樓價很貴,不少人因為負擔不起買房子而租住簡陋的公共單位。不知他們現在還會不會共用廁所和廚房呢?另一方面,政府為了重建二次大戰後受到嚴重破壞的城市,勸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國民搬到被夷為平地的區域幫忙重建。政府為他們搭建了一些臨時木棚(barracks),並承諾未來將會把他們安置到新式的住宅大樓裡。可是,承諾永遠沒有視線。平民付出半輩子的時間和心血來重建國家,卻沒有得到最基本的回報:舒適的家。政府的諾言,可見不能相信。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每一個新的政權開始時,大家總是期待生活會有好轉。當然大規模的改革並非易事,但眼看著承諾一個個落空,很難讓人再期待甚麼了。我們最後看見了一幅大型的油畫,上面仔細地描繪了列寧回歸俄國的情形。我最不明白的一直是為何畫家能夠清楚記得那一瞬的情境?車站的背景、中心人物列寧、火車站裡揮動紅旗的民眾,統統被畫下來了。我是一個健忘的人,文字和資料記得不錯,卻往往沒有留意身旁的陌生人,也很快忘掉那一刻的熱鬧氣氛。現在的我們都過份以來照相機,一旦不能拍照,回憶就會出現無法填補的漏洞。當然,畫家不易做,或許畫中有八成都是畫家自己的想像,只有小部份是真實。某一位觀眾穿的是紅裙子還是棕色長褲根本毫不重要,因為歷史根本是靠著人們的想像和創造力編織而成。記憶本來就不可靠,畫作又何必完全準確呢?最緊要的,是讓看過圖畫的人都感受到那時刻的氣氛。
夜晚我們竟然看了一場俄文歌劇!俄羅斯的劇院都很有名,有錢人家家中還有私人劇院(就好像中國古代有錢人家裡的戲台)。我們本來想看一場芭蕾舞表演,可惜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上演(或者是訂不到票),只好改為觀看歌劇。費加洛的婚禮是莫札特最有名的歌劇之一,是一齣有關愛情和忠誠的喜鬧劇。我從來沒有看過歌劇,一來因為自己對古典音樂沒甚興趣,二來因為從來沒有機會。一場歌劇約三小時餘,本劇則分成了四幕。演員不會如一般話劇般念對白,每一句台詞都是有音調的(大部分都能放進去歌曲中,小部份突出來的唯有用同一個音讀整句句子)。我們的位置頗為正中,但歌劇院裡的音響設備非常好,不論坐在哪兒也應該聽得很清楚。我不知道表演者有沒有戴麥克風,可是他們的歌聲到底是如何響徹全場!看過故事大綱以後,我總以為費加洛是個瘦弱高眺的年輕人,怎知道出場的主角是個身形圓潤的中年男人,開聲時聲如洪鐘,嚇了我一跳。我最喜歡的部份時公爵、公爵夫人和蘇珊娜(費加洛的未婚妻)的三重奏。我一直在訝異,到底表演者如何能夠一邊聆聽對方(以免錯了節拍),一邊唱出自己的音符?(換作是我早就忘掉了自己要唱的音是怎樣的了)。男聲和女生一剛一柔,一高一低,悅耳又和襯。可惜俄文歌劇對我來說是只有音樂的默劇,必須用心猜到底故事發展如何。我聽到後面的觀眾笑得很開懷,相信這是一場老少咸宜,輕鬆又精采的演出。而我卻完全聽不懂,好笑的部份都是跟著人大笑的。聽了連續三小時的俄語後,我們都超想學習這個語言。我真的不喜歡當外星人,甚麼也聽不明白、看不明白,在倘大的城市裡橫衝直撞。作為旅居異鄉的遊人,真的好像融入當地人的生活。樣子瀟灑地在常去的餐廳點餐,跟大家一起談論熟悉的事物,細心聆聽不認識的人的對話然後會心微笑。
這個旅程以來,今天晚上是最累的。昨天晚上太晚睡了,現在神智迷糊的,都沒有氣力欣賞聖彼得堡的夜景。只是跨過Neva River的時候,看見河的兩岸的建築都亮了燈。突然心裡一陣溫暖:戰爭過去了。現在,好好享受平靜和自由吧。這個城市是你們的。
Like a star - Corinne Bailey R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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